——来自河北赞皇县孤山村的新闻调查
初冬,本已是农闲时节,但地处深山的赞皇县孤山村却是一片忙碌的景象:村民们忙着洗枣、破壳、筛仁、分捡……在这个村,三分之一的农户都有酸枣仁加工厂,全村80%的劳力都参与这项产业,年加工销售酸枣仁8500吨,占全国市场的近三分之二。靠酸枣仁加工,全村年人均纯收入达到了3000多元,由原来的贫困村变成了全县的富裕村,同时还带动了河北、山西、甘肃等地搞加工的农民1万多人。一个地处偏远的穷山村,是怎样把小酸枣做成强村富民的大产业的呢?
为了生计 小酸枣成了村民的“救命草”
孤山村地处赞皇县清河乡,距县城20公里,三面环山,正处于丘陵区与山区接合部,土地贫瘠,全村5000亩耕地都是靠天吃饭的旱地。虽然有1万多亩山场,但山上都是石灰岩、片麻岩、灰砂等,到处都是圪针(酸枣树)长不了果树。在改革开放之初,贫困闭塞一直困扰着这里的村民。一遇旱年,村里人连吃饭都成问题。
穷思则变,作为赞皇县人口最多的行政村(全村4000人),孤山村人没有坐等上级救助,纷纷谋求发展出路,满山酸枣让人们看到了商机。“别看这酸枣长在山上没什么用,可酸枣仁是很好的药材,早就有人收集酸枣仁做药材。那时穷得实在没办法,俺们也就试着搞了起来。”自上世纪80年代开始,以张发英为首的十来户村民就搞起了酸枣仁加工。
那时候没有专用机械,酸枣脱皮去壳就是用水泡用碾子碾,晒干后再用簸箕一点一点地把壳簸出去,一个人一天也弄不出几斤酸枣仁。攒够一口袋扛着坐公共汽车到安国药材市场上去卖,虽然辛苦,可去一趟能卖二三十元,顶城里人一个月的工资。从秋后到来年开春,四五个月的工夫就能挣上几百块钱。这在当时一个穷山村里可是笔不小的收入。尝到了甜头,村里人争相效仿,上山采酸枣、加工酸枣仁的越来越多了,很快就发展到了七八十户。
没有资源一直是一些贫穷落后地方的借口,对于孤山村来说,若照常规思考同样属于没有资源的落后地区,但他们有发展的眼光、发展的激情,愣是从满山的酸枣棵子里找到了商机,迈出了摆脱贫穷的步。
市场推动 专业化分工开始显现
随着加工户的增多,孤山村人不再局限于本地资源,跑得越来越远,本村的酸枣不够用,他们就到周边村、周边县以及周围省市收购,最后发展到了国内只要有产酸枣的地区,就有孤山村的收购人员,涌现出了一批酸枣收购经纪人。每年一到酸枣成熟季节,这些经纪人到处组织货源,然后装车运回村里出售给加工户,从中赚取差价。村民姜国恩是该村小有名气的酸枣经纪人,每年经他手运回的酸枣就有600多吨,靠赚取差价能收入6万多元。在他的带动下,目前,村里的经纪人队伍已发展到了100多人,酸枣收购点遍布全县及河南、山东、辽宁、山西等20多个省份。
孤山村人卖酸枣仁的步子也迈得越来越远,不再局限于安国一个药材市场,在安徽亳州、广州等全国有名的药材市场都建立了销售点。孤山村人加工酸枣仁也开始走上了机械化的路子,在实践中村民张发朝等专门琢磨出了洗枣剥皮机、枣核去壳机等专用机械。随着加工量的增加,村里又兴起了七八户专门代人洗枣脱皮的加工户。孤山村酸枣仁加工专业化分工越来越细,到本世纪初,该村就形成了机械制造、酸枣收购、洗枣脱皮、酸枣仁加工销售一条龙,酸枣仁加工产业越做越大。
眼光盯着全国大市场,敢想、敢做、敢于冒险,这是记者在孤山村采访时的感受。当地政府的支持也是一大重要因素,虽然县里财政困难拿不出钱来,但县乡积极协调,帮加工户申请小额信用贷款,在很大程度上为村民们缓解了资金难题,增加了发展信心。
不断创新 产业链条越拉越长
随着加工量的增多,越来越多的下脚料成了孤山村人头疼的问题,洗出的酸枣皮顺河沟流出一两公里,酸气冲天惹人厌,成堆成堆的酸枣核壳无处消化成了垃圾。既然酸枣仁能利用,这枣皮、枣核壳也一定大有用场,孤山村人又开始动脑筋了。
“这酸枣可真是浑身是宝,酸枣仁做种子、做药材;枣皮、枣肉可以做酒做饮料,还可以喂猪喂羊当饲料、发酵后还可以上地当肥料;枣核壳还可以生产活性炭或做糠酸。”通过实践摸索和外出取经,孤山村人为这些下脚料找到了出路。很快,村里上了三个活性炭加工厂,每年利用酸枣核壳7000余吨,单卖酸枣核壳一项村民每年就增加收入近300万元。通过多方联系,部分酸枣皮销往天津等地的饮料厂,又增加了一笔收入,剩下的大部分被村民用来做饲料和肥料,也初步得到了利用。
酸枣在多数地方都是白白落在山场无人问津,即便有人摘也不过作为野果尝个鲜,孤山村人却从这个野果入手兴起了这么大的产业。党的十七大提出要树立科学发展观,建设创新型国家,孤山村正是靠着解放思想,实现了变废为宝。孤山村的实践向人们证明了创新发展定有作为。
分散到联合 孤山村人将走得更快更远
俗话说,同行是冤家。随着酸枣仁产业的壮大,孤山村的酸枣仁加工户也越来越多,很快发展到了200来户,市场竞争也越来越激烈。为了怕别人抢走自己的客户,人们互相防备不通信息,特别是一到淡季或是价低时,为了一己之利,人们更是互相压价,孤山村酸枣仁产业发展陷入了困境,2004年表现得尤为强烈。
“那年刚开市时,酸枣仁收购价高达每公斤60元,人们都卖跌不卖涨,家家囤了大批的货。可越往后价格越往下降,为了早点脱手减少损失,大伙又纷纷降价出售。收酸枣仁的客户一来,你每公斤卖30元,我就降到28元,越压越低形成了恶性循环,降到了每公斤26元。家家一赔就是10万元、20万元的,太惨了……”提起2004年的情景,村党支部书记于明志至今心有余悸。
怎么办?再这样下去,孤山村的酸枣仁加工产业迟早得垮。正在孤山村人彷徨的时候,县供销社等部门积极引导,帮村里建起了酸枣仁加工协会。协会在安国、亳州、广州等药材市场设立了销售点。一头连市场,一头连加工户,定期发布市场信息,并实行统一技术、统一管理、统一销售的运作模式,将过去靠“单打独斗”的加工户组建成了一艘集生产、加工、销售于一体的“枣业航母”,既提高了抵御市场风险的能力,又增加了经济效益。村民郭聚印是协会的首批会员,他高兴地说:“加入协会后,俺只管加工不愁销售,俺现在每年加工销售酸枣仁80 多吨,收入10万多元。”
今年春天,孤山村的加工户再一次尝到了联合起来的好处。在孤山村有句谚语:“过了三月十九庙,酸枣仁没人要”。也就是说过了这天就要进入淡季,按往年经验,再要销售一般每公斤价格都要下降5元左右。今年协会经多方努力做出了一项决定,过了三月十九庙酸枣仁尽量不外卖,就是卖也不降价。有急着要卖的,协会的几个大户就联合安国的老客户按之前价格的每公斤47元敞开收购,以保证部分户及时回笼资金。这样坚持了一个月,酸枣仁销售价不但没有降,最后每公斤反倒涨了10元,按往年这段时间销售量600吨计算,共为加工户减损增收900万元。
尝到了联合的好处,今年9月份,他们又在协会的基础上成立了孤山村野生酸枣仁加工专业合作社,目前入社农户已达109户,注册资金525万元。为扶持合作社发展,县里还在县供销社大楼为合作社无偿提供了4间办公室。合作社让更多的加工户坚定了发展信心,就连以前赔钱不干的户也重新加入了进来。村民姜国林今年 “重操旧业”后,立即加入了合作社,现已加工酸枣仁20多吨。
“现在俺们成立了合作社,又注册了商标‘古山红’,大伙拧成一股绳,发展的劲头更大了。”合作社理事长张发英告诉记者,以前那种作坊式的生产方式已经不适应市场经济的需求,他们正在学习现代企业管理体制。下一步,打算在村里划一块地建加工基地,把加工户集中到一块进一步提高加工机械化程度和技术水平。同时准备招商引资建一个饮料厂或糠酸厂,进一步延伸产业链条。在销售上,他们也不再局限于传统的经销模式,开始利用互联网等渠道联系业务,并且在阿里巴巴网站建立了广告网页。
如今,在孤山村这个900余户4000人的大村子,共有300多户从事酸枣收购、酸枣仁加工销售及洗枣脱皮、活性炭生产等相关产业经营,不仅全村80%的劳力靠这项产业就业,还吸纳了周边村的部分富余劳动力。一个加工户平均年纯收益5万元以上,一个为加工户分捡酸枣仁的家庭妇女年收入也能达到四五千元。一个产业带富了一方人,孤山村酸枣仁加工产业的兴起和发展,特别是他们勇于解放思想的实践,为至今还未脱贫的村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典型案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