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欧洲建筑中,屋顶部分向来被认作一种无可奈何,却又不可避免的不美观部分。历来建筑师对于屋顶,多是遮遮掩掩,仿佛取一种家丑不可外扬的态度……中国人对于屋顶的态度却不然。我们不但不把它遮掩,而且特别标榜,骄傲的,直率的,将它全部托起,使成为建筑中最堂皇,最惹人注目之一部……其颜色则有金黄碧绿,乃至红蓝黑紫等色,颇富于装饰性,且坚强耐久。除屋顶外,如门窗墙壁,以至影壁牌楼等等,亦常用琉璃建造。琉璃瓦之施用,遂成为中国建筑特征之一。———梁思成《琉璃瓦简说》
中国建筑的屋顶是富丽堂皇的,这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在阳光下闪耀的五颜六色的琉璃瓦。当年马可·波罗见到了元大都的皇宫,就在游记中不无赞叹道:“大殿宽广,足客千人聚食而有余。顶上之瓦,皆红、黄、绿、蓝诸色,上涂以釉,光泽灿烂,犹如水晶,致使远处亦见此宫光辉。”二十世纪初曾在北京游历的英国的阿奇博尔德·立德夫人在看到天坛后也曾说“那蓝色琉璃瓦屋顶的曲线有不可言传之美,连丝绸都无法企及。在见到那些晶莹的蓝色琉璃瓦之前,人们绝不会想到陶瓷会有这种可能。”当然,这种耀眼的光辉只呈现于贵族的建筑当中,平民是无权享受这份荣耀的。
元代建筑曾多用白色琉璃瓦
北京市古代建筑研究所副所长包世轩介绍说,虽然我们还没有发现过辽时北京的琉璃建筑构件,但门头沟出土的辽三彩琉璃佛像,上面已施有黄、绿、奶白三色琉璃釉色,塑造水平已经很高。1984年,在门头沟白瀑寺出土了绿色的琉璃建筑构件鸱尾,从金中都城研究来分析,那时的宫廷使用琉璃应该很普遍了。
至元代,琉璃在建筑中已是大规模使用了。《元史·百官志》记载:“大都凡四窑场,秩从六品。提领、大使、副使各一员,领匠夫三百余户,营造素白琉璃瓦,隶少府监。”元代崇尚白色,陶宗仪在《辍耕录》中说“元代国俗尚白,以白为吉”,所以元代烧制了很多白琉璃瓦,“兴圣殿七间东西一百尺,深九十七尺……覆以白瓷瓦,碧琉璃饰其屋脊”。
包世轩说“关于元代白琉璃瓦的使用并不是很清楚,但元代琉璃瓦应该是以黄、绿为主。”元代大剧作家、元大都人王实甫在《西厢记》中也有词曰“梵王宫殿月轮高,碧琉璃瑞烟笼罩”。
琉璃瓦使用规范明代设立
明永乐年间紫禁城开始营建,这期间对琉璃建筑制品的生产和使用达到了一个历史的。琉璃颜色的等级划分也在明朝时形成。古代五行学说盛行,琉璃瓦颜色的使用与五行学说息息相关。
在五行学说中,天地万物都是由木、火、水、金、土五种元素组成的,他们代表着东、南、中、西、北五个方位,也代表着青、赤、黄、白、黑五种颜色,还代表着生、长、化、收、藏五种生化过程。根据五行学说,土方居中,黄色属土,黄色为中央之色。《易经》中说“君子黄中通里,正位居体,美在其中,而畅于四支,发于事业,美之至也。”所以自古以来黄色被认为是等级的颜色,成为皇帝的专用色,也因此故宫的屋顶绝大部分是黄色的。
“黄色琉璃瓦只能用于皇宫和帝后的陵寝庙宇;亲王、世子郡王、贝勒等府第用绿色琉璃;蓝色琉璃象征天的颜色,用于与隆重祭祀有关的建筑;紫色、翡翠色的则多用于离宫别馆和皇家园林。”北京市门头沟区文管所所长齐鸿浩介绍说。
根据五行学说,故宫‘南三所’皇子的宫室用绿色琉璃瓦,因为幼年属五行中的‘木’,生化过程属于‘生’,‘南三所’方位又在东方。绿色又是春天树木萌芽之色,象征旺盛的生命力,表现出皇帝对他后代所寄予的希望。
文渊阁是紫禁城内的书库,书库最忌火,所以文渊阁用黑色琉璃瓦绿剪边屋面。因为黑色在五行中属‘水’,用黑色琉璃瓦含有以水压火之意。另外,北京智化寺主体建筑上用的也是黑色琉璃瓦,智化寺初盖时是明朝太监王振祭祖的家庙,能用黑色琉璃瓦已是很了。清朝使用琉璃瓦的规定也是很严的,传说和珅的死就与越制使用琉璃瓦有关。
琉璃瓦辉映古都颜色变迁
明清时剪边屋顶是由一种颜色的琉璃瓦镶边,以另一种颜色的琉璃瓦做心。北京市琉璃渠旅游负责人萧永旺介绍说,王府里、皇家园林里、受皇封的寺庙里用剪边的比较多,城门中也有用剪边的。剪边的配色也是把政治放在位的,如王府中不能全用黄琉璃瓦,就用绿琉璃瓦黄剪边来显示地位、身份,其次才是为了美观。“到了清代,琉璃瓦的颜色也分得更细致了。如黄色分为明黄和深黄,绿色分为浅绿、中绿和深绿,蓝色分为天坛蓝和孔雀蓝等。”
清朝,皇室有时也会根据需要来改变建筑琉璃瓦的颜色。如现在天坛的祈年殿在明永乐十八年始建时上檐用的是蓝色琉璃瓦,中层用的是黄色琉璃瓦,下层用的是绿色琉璃瓦,以此来象征天、君、民之间不可分割的关系。到了清乾隆十六年,乾隆帝为了与明朝的祭天礼仪有所区别,把三层檐都换成了蓝色琉璃瓦,天坛蓝遂得名;再如现在的雍和宫原是康熙帝为他的世子胤祯建的雍亲王府,宫内以绿琉璃瓦盖顶。雍正帝即位后将其改为行宫。雍正死后,乾隆为了将雍正灵柩在雍和宫停放,御令十五天将雍和宫殿阁全部换成了黄琉璃瓦。
包世轩说乾隆以来用琉璃最多,规模。萧永旺认为乾隆年间严格讲已有一点西风东渐,那是一个颜色大变革的年代。
琉璃“制造科技”今不如昔
琉璃是一种用铅作为助溶剂,以含铁、铜、锰和钴的物质为着色剂,配以石英制成的一种釉陶器。它一般经过素烧和彩烧二次烧成,即先烧好素胎,再施琉璃釉,然后低温烧成。施琉璃釉就是将釉料液涂抹在烧好的素胎上。琉璃的颜色就是其表面的釉色,在釉料中加入不同的物质会呈现不同的颜色,釉料配置的好坏直接影响到琉璃制品烧出来的色泽、亮暗和整体效果。
据齐鸿浩介绍,黄色由三氧化二铁配制而成,绿色由氧化铜配制而成,蓝色由氧化钴配制而成,黑色由氧化铁配制而成。配比不同,出来的颜色也会有变化。过去配釉都是保密的,只有师傅口传心授给徒弟,旁人是接触不到的。另外,施釉后入窑彩烧也是影响颜色的一个重要因素,彩烧的温度比素烧要低一些,釉色不同,彩烧的温度也会不同,彩烧时掌握火候温度最为重要。“过去彩烧时不能用煤作燃料的,因为煤中含硫,煤烟会把釉熏变色。”
“在这些颜色中,做出好的绿色是最难的。”萧永旺说,“北京不产铜,所需的铜大都是外省市引进的,铜的质量和纯度是影响绿色能否配制成功的关键因素。绿色做得不好,琉璃在使用过程中就会出现返银现象,即发白,许多皇家园林拆下来的绿琉璃瓦都有这种现象,这个问题从古至今还没能完全解决。而现在做出来的绿色不如古代,德胜门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修缮后铺的绿琉璃瓦后来都变黑了。”
萧永旺说过去的琉璃瓦不是商品,制作时不计工时、成本,琉璃瓦的质量可以用“成大型而不开裂,百年而不掉釉色”来形容。故宫百年大修时乾隆时期大部分琉璃瓦保存得很好,“敲之有声,断之无孔”。1860年之后瓦的质量和颜色大不如前了,现在我们做出的琉璃瓦如果做得好的话要比过去强百倍,因为技术先进了,像黄色、蓝色都做得非常好。”
北京的新建筑也频繁使用了琉璃瓦,如人民大会堂、农业展览馆、北京火车站、民族文化宫等等,用的琉璃瓦以黄、绿居多。萧永旺说当代琉璃瓦的使用淘汰了过去的等级窠臼,而被赋予了新的意义,“如友谊宾馆原来是国务院苏联专家招待所,屋顶上铺的琉璃瓦是绿色的,古建中的鸱吻也换成了鸽子,这都象征着和平。”